青空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第一眼看见的只是苍白的手术灯在头顶照射出的无影光。被打了大量麻醉的身体仿佛丧失了存在感。周边的医生戴了浅葱色口罩头套严肃的来来回回进行着操作。

他能够看见医生手上沾染了从自己心脏中流出的血液。突然觉得讨厌。
——那个地方不该是你们能够动的。

这样想着，心跳仪上的线突然剧烈的起伏了两下。
青空看见医生慌忙要了止血钳，看见消毒手套上染上了更多的鲜红。
也许会死掉的吧。
那就死掉好了。
没什么所谓。

青空轻轻的笑了，青蓝色的眼眸一片死寂。然后他安静的闭上眼。


■白色遗书
■文by鸦杀

□关于青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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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空是两周前被他的大学室友送来医院的，据说是他在宿舍躺了两天才被发现是生病了，室友都以为他只是普通的发烧，他自己也不开口说自己有多难受。一开始只是忽热忽冷的不舒服，请了两天假休息，第二天室友们下晚课回来了才发现他不是在睡觉而是直接昏迷了。

查不出病因。
医生说青空的心律衰弱的厉害，却也没有心脏病的病征。
就是说他的心脏功能都是完善的，可是却可能会随时停止跳动。
医生调查了他全身的机能都没有找到会引起这种不规律病征的原因。


青空自从住进医院之后大部分时间都在昏迷。醒着的时候不是一直沉默的盯着窗外的天空，就是在看手机。
连沉睡的时候手里都紧紧握着手机，仿佛在等待谁的联络。虽然它一直都只是沉默着。
偶尔闲的发慌的时候他开始数墙上的白瓷砖。一遍遍的来来回回的数。记不得数到哪里的时候就从头开始。像是强迫症一样。
什么事也不想做时，他就开始强迫自己想念某些事情。

——然后这个时候心律就会急剧衰弱。连呼吸都开始困难

青空想，准确来说他应该属于心理病的范畴内吧。虽然这种事情他谁也不曾说过，所以没有人知道他犯病的原因。

不过说起来或许他自己也不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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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空能够保持清醒的时间越来越短，心脏的疼痛感却越来越强烈。他也不吃止疼片，疼的厉害的时候就抱着手机在床上缩成一团。
会不时的按亮手机的背景光，然后盯着背景图发呆。只是两个不知名的动漫人物而已，在两边分别有写着两个名字，因为字太小完全看不清。
然后青空会翻开通讯录直接拨出一直存在第一位的号码。

『白泽』
名字在背景图上跳动。

——只要听到你的声音就会满足。
——只是想亲口和你说句对不起。

——「sorry, the number you dialed does not exist , please check it and dial later.」

寂静的空间里落了满地的风。
云窃窃私语的远去。

自从说过那句话之后两周听到的都是这种机械的声音
青空想终究是他太过于贪心。

闭上眼睛意识迷离的时候，他看见的是白泽笑颜温润的脸，半眯起的眼睛墨如黑曜。
看了三年多的脸。
——喜欢了两年多的人。

♦

那大概会是青空最后一次进手术室。在他感觉到开始难以呼吸的时候，就这样觉得。
他握紧了手机，然后按了呼叫铃。
在等待心跳慢下来的时间里，他从抽屉里拿出一直随身带着的白色封面的随笔本，用附带的银色签字笔在黑色的纸张上写下了两句话。句号落下的时候，他听见了门外的脚步声。

他抬头，仿佛看见了白色的死神。


青空从来都不喜欢医院这个地方。
太过于压抑。虽然他是喜欢这里的安静，可是这里的安静只会让他感觉心神不宁。这也是为什么他在住进医院后反而发病更严重的原因。两个星期内进了四次抢救室，这该是第五次了。
他扭头看了一眼窗外。白纱一般的窗帘因为门被打开风涌进来了的关系而轻扬了起来。
天气很好，远方是标准的青蓝色，和他眼睛的颜色一样，像整个天空倒映进他的瞳。
也许该适合沉眠。

手机叮叮铃铃的在安静的环境里突兀的响了几秒然后黑屏自动关机。

——那么唱完最后一首歌，便离开吧。
他听得见心脏悦动的音符，伴着近乎撕裂的疼楚。


-例えば世界が、明日终わるなら、あなたは何を望みますか
-俺の场合は単纯なんですが、あなたのぞばにただ居たいな

♦

「诶我和你说件事，帮我保密好不好」

白色的飞鸟收拢了羽翼停留在白纱轻扬的窗台上，珍珠般的小眼睛里只看见了空无一人的寂静病房，带着人潮散去的余温。
青灰色头发的少年一脸苍白的躺在红灯高亮的手术室里。心境上的想念正在引发强烈的病态后果，心跳线忽而剧烈忽而衰弱的挣扎着——

大量的麻醉药物并没有使青空睡着，反而他现在很是清醒。
清醒的能够听见耳边传来自己不安定的心跳声。


——怦怦、怦怦……


『嗯什么事那么神秘说来听听』

他在想两周前的那个离情人节过去还有半个小时的夜里，他缩在被窝里满脸绯红的颤着手指和那个人发信息。安静的，抿着嘴角将要宣布最后的真相。
青空不知道自己当时发了什么疯才想要告诉白泽自己隐藏了两年多的感情。他明明很清楚一旦说出口他或许连和他做朋友的关系都会被撕裂。

他差不多用尽了毕生的勇气才按了发送键。
心脏被抽空了所有感情一样不知道该怎么跳才好。


——怦怦、怦怦……


「我大概喜欢你，很久了」


——怦、怦怦……


青空看见医生满手的血。从自己身体里流淌而出，那些曾被用来爱过白泽的血。
【我没有的，希望上帝能给赐予我；如果我已得到，希望上帝仍给予我】
脑海里突然想起了贞德曾说过的这句话，虽然青空一直不喜欢。
——这种想法简直太贪心了。可就算觉得贪心，人都还是希望得到自己想要的。

胸膛不安分的起伏。
等待转化成不安的焦躁。


——怦怦、怦怦……


『今天……应该还不是愚人节吧』

短暂的停顿。心脏开始紧滞的发疼。
那句从不曾不愿不敢说出口的话语，那句隐藏了那么久不该说出口的话语。
被轻描淡写的理解成玩笑话，或许夹杂着不可置信。所谓的秘密在戏谑中被摔的粉碎。
——是谁剥夺了我所有的勇气，连呼吸都开始小心翼翼。

想念与现实，隔的太远。
如果隐瞒就算欺骗。


——怦怦、


「我一直都是认真的」

连同所有莫名其妙的愧疚，那些感情从来都是认真的，比谁都认真的。
青空出神的盯着头顶的无影灯，企图从那里找到谁的影子。
余光看见身旁的医生面色开始慌张。身体像早已不是自己了的。
白色的恶魔在看不见的地方微笑。

你听得到吗？
连心跳都在诉说。

——可是传达不到。

——怦、


空号。
拼命想要传达给你哪怕连心脏都快要因此坏掉的话语，可是你连最后的回复都舍不得给予。

♦

其实，青空不过是想要个彻彻底底的死刑判决而已。那份感情太过于沉重，他快要承受不了。
压上了所有的赌注和勇气说出口的话，如同闯进了虚无的空间。没有前进的路，亦无法后退。

急救室的灯还在亮着，血红色的光。
还是找不到具体的病因。就算是把胸腔打开也不过是能够亲眼看着搏动的心脏在渐渐沉寂。


——怦、……怦


哪怕一句也好，想听你再一次和我说晚安。


——怦、…………怦


如果有下辈子的话，可以稍微贪心一点留在你身边吗


——怦……


心脏快要坏掉的我


——怦、


用整个心脏爱的你……



————

——でも、あの人の隣に俺はもういません。



青空快要听不见自己的心跳。他最后勾了勾嘴角轻轻的笑。
如果我努力的活下来，会不会就能听到我所想要的那句话？

死亡忘记了哭泣。
世界重归于静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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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in.





-黑发的少年最后来到这个已空旷了的房间，在床前的枕边看见了那个人留下的白色遗书。
-他拿着它走到窗边的阳光下，银色的笔迹在反光的作用下莹莹的发着光。
-眼泪掉下的时候，他看见那个天空一般沉静的少年说、

——比谁都想留在你身边、
——比谁都认真。



——今日は，少しだけ言うのが遅れたけれど
あなたを、爱してる。

曲终。
人散——

But it is too late to ask my heart in return for yours